【题记:最近一月内,驱驰湘鄂闽赣四省,转战湘西凤凰、湖北神农架及武汉、福建武夷山、江西庐山等地,数千里奔袭,戌马倥偬,在工作之余,忽有雅兴,随行随记,乃有如下断想。】
一、沈从文墓地
寓湘西凤凰古城。一日忽有悟,觉得其实存在两个湘西:一是眼前潺潺流水,吊脚楼悠悠,苗歌隐隐的古老而现实的凤凰;一个则是由沈从文描述、黄永玉等讴歌的人们观念中的精神湘西。游历湘西,没有这两个湘西的了悟,便会平淡无味。游沈从文墓地,最让人震慑。这墓地在沱江一侧,竟没有坟,只有一石,上书:“一个士兵不是战死沙场,便是回到故乡。”由黄永玉手书。端详良久,信山水有灵,正在此地也。
二、神农架的山鬼
房地产策划经年,我一直有一个愿望,即在大自然中造一美庐,可躺在床上看星星月亮,有溪水潺潺从床底流过。汲天地之精华,采日月之灵气。而今观之,这地方当选神农架。夜寓神农架木鱼镇,香溪河从窗外一路轻歌下去,似王昭君未走出此神秘美丽大山,还在大山里做阿爹娇女时,沿山路一串小跑而去。信山之有灵,必游神农架方悟。这里还是做怀沙之赋的大诗人屈原的故乡。别的不说,单这神农架野人一说,便让人记起屈子的歌吟:“若有人兮山之阿,投薜荔兮带女萝……”最让人产生这联想的还是板壁岩,前几日方有游客在此神秘失踪的事,让人诧异莫名。神农架同全国其它旅游地不同的地方即在此,中国大多的山水皆被人力所驯服,但神农架却始终有一双神秘的眼睛在千层迷雾后默默地注视人类的一言一行,拒绝沟通,不依不挠。屈子名之曰山鬼,我今称谓之山神,其实便是大自然的灵性。任何人在大自然博大的山水面前,不过是飘过的一缕轻烟,然有如王昭君、屈原一般做个美丽的山鬼,也算是“托体同山阿”了。
三、武夷山惊梦
夜寓武夷山彭祖山庄。夜来风起,同好友几位谈尽高深玄妙的策划之道,抚膀引为知已。于是便喝高了,大家说,散了,睡觉去吧。
望大王山在月光下突兀一石,起而寻月影。忽闻琵琶声,有江南女子在院内唱苏州评弹,那声音字正腔圆,别有一番味道。于是点唱一曲“苏州好”。才知道,苏州如此精细之美,要一一数来,从一月到冬腊月,各有妙处。苏杭文化的精细,让人沉吟起一个旧话题:不知是苏杭孕育了上海,还是上海造就了苏杭?十五年前在上海第一次听评弹,我即有此疑,只是没有答案,而今茫然。因为当年一同听戏的丽人也远去他国,恐早做商人妇了。忽记起,这武夷山原是宋著名词人柳永的故里,那杭州城的风光因为柳三变一曲“才子佳人,从来白衣卿相,”要有一半让予柳公子。因为杭州城里,凡有井水处,便有人唱柳词。想那时上海还不知是何等模样的海河滩涂,便深感上海要礼让苏杭三分才对。武夷听曲,让我梦回旧时的上海,触景生情,也算一奇矣。
四、老派建筑的力量
庐山松涛雨声不断,在屋外如奔雷,夜寓半山老别墅处,下面即是赛珍珠故居,当然还有庐山会议时毛泽东、彭德怀等人住过的地方。但最为称奇的还是那幢美国圣公会当年兴建的耶稣基督受难教堂,我细察良久,久久不思去。
这教堂为哥特式风格,全为当地大石块垒成,肌理皱折全为当地黝黑巨石。不事雕琢不事粉黛,我曾在欧洲游历时,从未见过如此纯朴敦厚的建筑。这此中必有建筑设计者的深意,它简直象一铁疙瘩一样砸在庐山之上,厚重有力,让人仰望。用这样的建筑语言,表示上帝的力量和万能,恰如其分。事实证明也如此,若干年前,这里也因政治变故被废,被高官们辟为舞会场所,又辟为运动场,至今地板上仍有当年做球场用时画下的痕迹,而今这些权贵们不知何处去了,但这教堂却依然以它独有的无声语言,倔强地耸之,成为庐山故事中,最值得回味的一景。
山鬼者,热爱山水,眷念山水的古圣今贤也。旅游地产多在山水之畔,因此策划之难,最重要的是理解山水之灵,了悟大地的精神。我今颂山鬼,其意在勉励那些有心有灵的人,愿理解真山水,打造好山河,为千秋后代留一洞天福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