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五年，笔者再一次与韩国前副总理林昌烈先生闲谈对话。上一次是在深圳，这一次是在首尔。很显然，我们共同的兴趣是讨论东亚各国及沿海重要城市区域的最新发展。林总说话坚定不移，他铿锵有力的语言和他坚定有力的握手可互相映衬。

林先生在上世纪80年代初是韩国驻英国大使，为韩国跻身亚洲四小龙之列作出了重要谋划，金大中执政时代正面临严重的亚洲金融风暴，林作为副总理及财政部长为韩国走出困境作出了重大贡献。他精通地缘政治与科技产业与经济，是一个坚定的务实主义者，对朝鲜南北和谈抱有积极而乐观的态度。

我再一次表示抱歉，尽管我一直致力于研究中国的土地规划，尤其是港澳城市及粤港澳大湾区问题，但是我不是中国传统意义上的学者，我必须做一些规划与策划方面的项目来养家糊口，所以我的观点只代表我自己的观察。这一次他没有说英语，而是很慎重的让在座的原三星集团东南亚总裁黄宗问博士翻译了他的回答。他说，这在国际上是很常见，这种情形让你变得更加务实聪明，并了解实际问题。从打球就可以看出，你是一个专业务实，善于控制风险的人。我很惊讶你对土地的了解，你对我们京畿道加平郡贝尔斯特球场设计的解读，让我觉得非常有价值。

林先生话锋一转，他问我：你们在中国所讨论的粤港澳大湾区与过去的粤港澳城市一体化有什么区别？

我回答：粤港澳大湾区包括两大特区九大城市，有2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同过去的粤港澳城市一体化没有很大的区域区别。真正的区别在于土地的使用方式，大湾区是土地效能的极大提高。过去的一体化是从原有的城市节点，工厂学校以及珠江三角洲的桑基鱼塘构成，是一种自然形成的复杂空间。

大湾区则是参照纽约湾区、旧金山湾区和日本东京湾区的城市空间模型进行的土地效能的极大提升，这些湾区都是由主要城市、大学、企业总部、创业园、主题小镇等构成的珠链状结构。从这种土地使用模型看，粤港澳大湾区除了几大核心城市以外，周边大量的市县镇乡都面临重新规划，是大湾区未来的土地储备，要进行产业化布局，要将土地使用效能提高5到10倍。这就是我们目前在惠州惠东进行的一些规划探索。林先生表示认同和理解，他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思路。

林先生说，一个更加开放的香港、澳门对整个东南亚都有好处，但是香港房价太高，进一步的国际化面临很大的压力。我注意到中国政府目前宣布将海南岛建成自由贸易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计划，目前在东南亚的沿海岛屿中，海南岛面积大，但经济发展较落后，具有巨大的潜力。我有几点看法，供你们参考：

第一，不要把海南岛搞成中国人自己玩的自贸区。海南岛成为自由贸易区，这是中国改革开放的新的动态和方向，是一带一路政策的新发展。同一带一路与自贸区不同的是，前者主要是贸易的通道，而后者主要是平台，是一个中国人建立的世界性文化的区域，自贸区很可能是一种文化基地，是中国文化与世界文化结合的平台。实现自由贸易的政策，零关税是基本的手段，自贸区不是特区，而是以更加开放的姿态与世界贸易和政策的大结合，这对东南亚的整体发展都有好处，我们乐见其成。

第二，海南岛作为自贸区不是与港澳竞争，不是建设第二个香港。这个自贸区应该向迪拜学习，要能够与美国的夏威夷竞争，成为东南亚旅游文化的中心，海南岛应该在亚洲占有重要的地位，目前它的区位优势和气候优势还没有充分表现出来。

第三，要探索海南岛世界化的新路向，要形成一个完全崭新的文化气氛和服务气氛。我觉得世界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就是要提倡讲英语。海南岛各政府部门和服务部门，如政府办公机构，车站、码头、宾馆、的士都要习惯讲英语，这样才能同东南亚老牌的旅游目的地进行较量和竞争，才能吸引欧美主要国家的游客光临和生活。

第四，要探索国际化治理岛屿的管治模式，可以探讨全球招聘行政长官，如市长、县长。海南岛的行政长官必须具有世界眼光和经验，必须了解世界岛屿发展的特点，产业发展及教育发展的前沿信息，了解法律和法规的国际惯例，自由贸易区首先是管理思想的自由。

第五，要敢于引进欧美发达国家的大学、教育系统和创新机制。必须把国际型人才引入到海南岛，培养与世界先进科技同步的产业。一个岛屿不可能做全产业链的生意，必须有所侧重，这就需要根据海南岛的具体情况进行产业布局规划，最重要的就是了解岛屿经济的产业发展规律，韩国在济州岛的开发以及产业布局中有过很多教训。长远的人才布局才是可持续发展的关键。

第六，要建立国际化的咨询体系，海南岛是中国的，但它的产业发展同世界各国有密切的关系。许多产业的发展存在着世界性的规律，要努力学习各国的经验，不要蛮干。例如赛马产业，在全世界都是慈善事业的龙头行业，但如果把它看成是博彩的印钞机，这些同其文化追求背离得很远。

林先生还谈到了朝鲜半岛南北对话问题，他对和解持乐观态度。他认为如果和谈成功，韩国将通过朝鲜建立与亚洲和欧洲之间的路上铁路交通，这对沿线各国都是巨大的发展机会。我们的谈话过程各种语言混杂，不能尽录。宾主相谈甚欢，大家在首尔茫茫夜色中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