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观察重庆,就得去朝天门码头。就像观察北京,你得去天安门广场一样。城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话可以说重庆。
历史的巨变正在这里上演,我决定去朝天门寻找这个城市的原点。
不难发现,朝天门这里的空间结构并没有很大的变化。还有许多熟悉的景观可见:长江和嘉陵江汇合处清浊分明,一个赤裸上身的老汉就着江水在洗头,头上涂满泡沫;还在运作的长江客轮,像一根联着历史与现在的长长的鱼线,从长江的低谷钓起一串串让人惊讶莫名的物件,那些肩挑手扛的下江人正逐渐消失在城市复杂的背景中。
我觉得,朝天门是长江上的一个巨锚,是一艘巨舟的了望台;朝天门更是穿透时空的大舞台,是一个江城活的主题公园。这里丑陋的外形,多歧亡羊的空间布局,小贩的叫卖和单调形影,是这个主题公园的历史性底色。而现在,这个主题公园上演的戏剧,主要是人们对金钱的渴望。周边闪闪发光的招牌和傲然雄视的楼群就是证明。
朝天门正是重庆一个很好的缩影。其实整个重庆就是一个中国目前最大的主题公园,一个超大型有舞台效果的城市。这里正在上演的就是关于创造与疯狂的节目。可以从两个方面观察这个舞台。
从城市结构看,重庆在长江、嘉陵江两江夹持之中,形成江北、渝中和南坪三个独立的空间,由于城市建在丘陵上的原因,这三个空间通过大桥相连,平常行进在这里,总可以望到对岸通明的灯火,城市由此获得了一种相互观看的尺寸,有一种舞台般的间离效果。
实际上,从目前城市的兴奋点看,这里就在上演一部剧名叫“造城”的喜剧。这是目前世界流行剧目的新版本,远有迪拜,近有深圳,都颇成功。在中国经济高速发展二十多年的今天,中国在重庆造城自然有相当的底气。
但担忧是显而易见的。把一帮农民搬在一起住就是城市化吗?迪拜、深圳的成功毕竟是在海边,在季风亚洲的纵深皱褶里,如何建立强势产业,这应该是一个世界难题,重庆还远未回答这个课题。
可以这样看,如果重庆的城市化成功了,很可能意味着整个中国从农业大国向现代化国家转变的真正成功。由此,重庆像抗日战争时期作为陪都一样,又一次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获得了非凡的历史意义。
所以,我饶有兴趣的猜想,未来的重庆该是何种模样。是瑞士的山城还是英国的大湖地区?是日本的富士山湖区还是香港的景观?或者只是东南亚的曼谷和新德里?
眼下的重庆有如1860年以后的上海世象,投机者如过江之鲫,纷乱复杂;如长江之水,泥沙俱下,清浊难分。人们都在忙于生计,把全部的精力和时间都献给了繁忙的日常事务,好像没有人关心这些问题。